粗稿(9/11)

作品:《九墟共主

那胖子的发顶,直挺挺地插入壁中。

胖子捧住胸口,又开始哇哇大叫。

换冯无病一笑。

顿了一顿,问裴三:“欠了多少?”

裴三不自在地扭了一下嘴角,低头喃道:“八十七两……真是好大的胆子!”

冯无病眄了一眼胖子,冷冷道:“也不能叫你们白来一趟,到四海去,领个整数,多出来的,是你们的伤钱。”

胖子一听脸色洞明,十分高兴地嗑起头来,嘴里直囔:“多谢三爷,多谢三爷!”

冯无病摆摆手,“去吧!”

直到人都散了,裴三才道:“是该多谢你出手搭救,可我有言在先,就算花一辈子,文娘也未必能还上这笔钱。”一边说着一边拾掇起堂间一片散乱的物件,动作奇快,凡物该放哪就放哪,绝无迟疑。这当儿,她那只巨大的左手又被刻意藏了起来,行动时的姿态难免有些别扭。

他微微一笑,道:“那得看她儿子灵不灵光,灵一些,送到我那劳役终身,不灵的话,这些钱全当积福修善了。”

裴三一回头,轻轻地瞪了他一眼:“跟你说正事呢,别老胡诌八道。”

他摇摇头,“正经话,人不可有理亏之处。他们在你这儿捞不到好处,更不会放过文娘母子,到时场面岂不是更糟?”

裴三叹了口气,“这钱去得真是冤枉!”想了一想,“这么着,我一点一点攒起来还你。”

冯无病不置可否地看向了其他地方。

对她这样的强人,过度的客套就是贬低。

到时再说吧。他思。

从纷乱无序的外头回到海肆,人声如浪潮扫来,却叫人格外平静。

六万迎上来说,一个壮汉方才领走了一百两银子,他点点头,顺势交代他散出消息,搜寻牛哑巴的下落。

坐下不多时,五万过来为他换茶,顺手在桌上抛下好几个蜡丸,这是那些不便露面的探子们向他报信的法子,他一一捏碎看了,其中一条格外引人留意。

递讯之人,是一位更夫,自称昨夜曾在恍容里见过盲女,不光是她,还有其他身有残障的人,有如赶集,纷纷涌入此街。

他举着尺素,静静望着街面上的人来人去。

五万将蜡块拢在一块,扫进了自己手中,一面问:“出什么事了?”

“知道恍容吗?”他望着远处问,声音至轻。

“知道,那是条死人街,专卖棺椁、魂番、寿衣、麻布和纸扎……那地方出事了?”

他饮了口茶,摇摇头,“还没有。”

五万抽了口气,主动问:“要不小的走一趟?”

他思虑片刻,且道:“先不用,再探探风。”

言未已,一道幽风带着若有似无的椽香挹来,勾得他胸口一紧,立马警觉地立直身子,瞪着大眼四下梭巡,哪里还有平日谈笑风声的气度。

少时,一缕猫毛落到他鼻尖。

一只黑猫,用尾巴勾住长梁,倒吊着身子,与之平视。

馨香一点入灵台,他心头一化。

光是闻见味道,便能勾动思念,遑论日夜漫长,春秋冬夏,他一个人孤守在离她甚而遥远之地。

黑猫闪动着琥珀色的双眼望着他,半晌,扬起嘴角,稀奇古怪的笑了一笑,“许久未见了。”

“属下有失远迎,还望足下恕罪。”

顷之,四下景色陡换,再不见庭台楼阁与许些行人,只有静悄悄一轮满月挂在天角,先前的黑猫正坐在一条槐树枝上,弯弓着背,伸着懒腰。

这是猫少惯用的幻术。

当他闻见那道熟悉的香味时,魂识便不再受控,全凭猫少随心摆布。

与猫少已相识多年,却不常见,每每见,总是五彩争胜,流漫陆离。

猫少不知来历,跟在圣主身边最久,是九位墟主中最不受管束的一位,也是最神秘莫测的一位。

其他八位墟主的来历,他或多或少皆有耳闻,惟独这位,一贯如谜。

伸罢懒腰,猫少用一种独特的低沉的嗓音倦倦地喃道:“这地方可有好酒?”

“没有,”他想了想,有些惭愧地答道:“没有能配得上足下的酒。”

猫少笑了一笑,“我倒不好这口,是陶忍冬向你讨的。”

“陶主既要,手下房里有坛陈酒,倒还拿得出手。”

“她不白要,托我给你还了点礼。”猫少又道。

他将身子折得更低了,十分恭谦地说道:“不敢,难得陶主赏光,实乃手下之幸。”

猫少沉吟少时,“不,这礼你必须收下,否则折腾的人是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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