宫人见着珠瑾的动作，不禁疾步跟上去，“女使，您这是要去哪儿？”

珠瑾并不作答，反而提起裙摆往前跑，身后一片呼唤之声，她只作未闻。一直往前往前再往前，她的心砰砰直跳，脑中却是从未有过的清醒。

她终究不甘心，终究放不下，她以为她可以潇洒转身，她以为她能够彻底忘记。可是，可是……

她终究做不到，她想再见见他，想问他究竟为什么？

他出征前，明明一切都还好好的，为何眨眼间，什么都变了呢？

究竟是她从未看透他，还是他变了？亦或这其中有什么误会？

珠瑾走过重重宫阙，一路上心思百转千回。她行至御花园时，却遇见了李全，他瞧着珠瑾，忙上前劝道，“女使还是快些回去吧。圣旨不可违，女使三思而后行为好。”

珠瑾蓦然笑了，“李公公，奴婢命薄如纸，谁也不晓得哪天会魂断何处。即便违抗圣旨会丢了命，奴婢也想按照自己的心走一回。”

李全转头瞧着珠瑾，问道，“老奴此次前来，乃是奉了皇上之命，押送女使去水月庵。”

李全本以为此话会让珠瑾退却，然而他话音方落，便听得她道，“李公公得罪了。”

珠瑾一把推开李全，往明宣殿跑去。待李全反应过来，珠瑾已然身处数丈之外。

“都愣着作甚？还不快去拦着！？”

珠瑾听得身后的脚步身越来越近，她蓦然转身，隆起衣袖，按着手臂上的袖箭，“你们如果识趣，还是莫要再追了。如果此事皇上怪罪下来，我一力承担便是。但你们若是再不依不饶，那便休怪我鱼死网破。”

珠瑾这话明着是对追上来的宫人说，而她的眼睛却直直盯着李全。

珠瑾在围场三箭齐发之事早已传遍皇宫，见着她手臂上的袖箭，那些宫人不禁心生畏惧，迟迟不敢上前。

圣心难测，李全顾及的除了珠瑾的箭法，便是宇文君最真实的想法。李全在宇文君身旁伺候了这么久，主子的心思，他多少也是知道些的。

权衡利弊之下，李全终是未再命宫人上前阻拦。

有些话点到即止便可，不必说破。珠瑾见李全立于原地不动，便提起裙摆疾步而去。

宇文君派遣出了明宣殿大半宫人，只余了数名宫人，珠瑾轻而易举便避过防备，到得宇文君的寝殿外。

珠瑾长驱直入，见着主位上的宇文君，她夺下他手中的毛笔，手一抬便扔进了青花瓷笔洗里。

宇文君抬头瞧见珠瑾，先是怔了怔，而后肃然道，“你怎么还没走？”

见珠瑾缄默不言，宇文君扶着桌案缓缓起身，冷笑道，“莫不是舍不得朕？”

珠瑾仍旧没有作答，宇文君又道，“叶赫女使，若真如此，你也太不自量力了。朕的厌烦，已然让你皇宫里的再无容身之处，顺从旨意栖身水月庵，才是明智之举。”

瞧着如此狠话连连的宇文君，珠瑾不禁改了主意，那些在心间徘徊许久的话，她一句也不想问了。

“皇上，您说奴婢不自量力，您又何曾自知？奴婢并非是不想走才回来，而是为了说几句憋了许久的真心话。”

宇文君瞧着面前这个神色冷然、语气凌厉的女子，嘲讽道，“这才是真正的你吧？如同刺猬般，时刻蓄势待发。”

珠瑾并不理会宇文君的讽刺，继续道，“皇上，奴婢叶赫那拉珠瑾自出生以来，爱过的人只有一个，而这个人从来都不是皇上。同皇上虚与委蛇的这段日子，奴婢很累，更不快乐。如今皇上与奴婢皆要解脱了，是不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儿？”

宇文君瞧着珠瑾肃穆的神情，不似作假，一阵咳嗽冲口而出，他忙抬手掩住嘴。待咳嗽止息，他将双手背在后面，勾唇笑道，“如此岂非皆大欢喜？倒真是值得庆贺。”

珠瑾神情冷然，俯身礼了一礼，“奴婢想说的话都已然说了，皇上若无吩咐，奴婢便先行告退了。”

宇文君沉默不言，珠瑾转身出了寝殿。

见着珠瑾的身影消失在门外，宇文君瘫坐在坐塌上，掌心的嫣红，让他不禁摇头苦笑。

这时，隔间儿的门开了，走出一名紫衣女子。

那女子见着宇文君的模样，不禁摇头轻叹，而后自怀中取出一只掌心大小的白玉瓶递过去，“你何苦来的？这般彼此折磨，消耗最后的时光，还不如相依相守。即便她日后痛苦，也好过一生遗憾。”

宇文君接过白玉瓶，从里面倒出一枚药丸，仰头吞下，“紫灵，你根本不了解她。无论是皇宫里的风起云涌，还是她执拗的性子。只有这样，对她才是最好的。”

“你……”

紫灵不禁哑口无言，过了片刻，方道，“你的她，我确实不懂。但是我懂你，慎之。你说她执拗，你自个儿又何尝不固执？你所以为的好，对她来说，确是真的好吗？”

紫灵的话，不禁让宇文君想起前些日子，李玥赐死珠瑾时，他曾说过的话——“母后，您总说为儿子好，为儿子好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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