总算还好的是，李沛文把手中的那幅画已卷拢，放在自己的身后，因而没被茶水溅到。

这时，丁家茵与何雨莲，一个赶紧去拿新毛巾来，替来客擦被溅上身的茶叶或茶水；一个连忙抓过拖把和扫帚来，扫尽脚下的碎片，拖干地上的茶水。而何以然，还久久没有在极其惊愕的震撼中完全摆脱出来。他自然要想——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呢？

见各位都在吃惊，且以严肃及愠怒的神色望着自己，江海岭当然理解，都在等须有个说法。于是，就在直情径行中表述了他的这样一番的感触：

我想，50年，哪怕是100年之后，你们也不会忘记，我江海岭竟然是这样不顾礼数地摔杯子的吧!要不然，今天讲的话，不出一个月，甚至于一个星期之后，就会都越来越记不得了。言语中，江海岭又闪出一瞬的鹰隼般的目光后，只听他继续说道，但我首先要让我自己，也使大家，都能刻骨铭心的来记住这个情景中的含义，那就是——人无慎独之感之思，那么，再完整再健全的身骨，也是没有实际意义的，无思无感的东西倒还是粉碎了的好，然后在粉碎中得到涅槃！所谓涅槃，是在慎独中“吾日三省吾身”而后深明“富润屋，德润身”的道理。现在的我，就是这样想的。当然，谁都可以说，不能因为你要大家也有感悟，或者讲，谁没有这样的感悟，就可以剥夺谁的生的权力，就像可以问我，因为你有了这种感悟，就有打碎人家杯子的权力了？就可以丧失理性了？但是，我要直抒己见的是——得到了有重大价值的启示，比摔碎茶杯，比茶水溅上身，其意义总更见重大，也更为深远吧。这对于我们的改革领导小组来讲，也是有其更见重大，更为深远的意义的，而且是在，茶杯怎么摔碎的？茶水怎么被溅上身的？留下百年难忘的印象中而始终具有了的。当然，对我确有的不妥，还是望能因此见谅。

江海岭叙述了这番道理之后，似乎得到了可使在座的，对他的惊人举动能有所理解，也能宽容点的理由了。但有人深觉，尽管如此说理有其意义，但比之于如此出格的举动，总还是显得太勉强，太不合乎情理，而以自居的道德制高点，自以为是地来对我们，还对领导作起启示性的指点，此岂非自说自话得非常的滑稽？！哪怕把道理说得再高尚，再见启示性。

“的确，你提出的慎独感悟，是一种很崇高的人生境界。这在我，原来也是意识不到的。从得到这方面的启示来讲，我是不会提，你再有理，再为使我们留下难忘的深刻印象，也不该用摔杯子来做的质问。我接受你的，理解到这个意义比摔杯子更见重大，也更为深远的说法。”脸色转为和缓得多的何以然，欣欣然地说道，其实，其中，多少也有随机迅速转变尴尬与局促气氛的意思。

“江海岭，你的说法确实很有道理，也很深刻，也是我们领导以及改革领导小组，为做好今后的工作应该理解，应该接受的宝贵认识。至于，为使得留下百年不忘的印象，你这样的举动是否得体，是否相称，是否有礼，是否理性，是否还可以用其它更好的方式来做，这些，与我们得到的深远意义来比，都已经可以不再作议论的了。老何，对于睿智者的出众的思想表达，是不必一定要追究方法上的问题吧，你说是不是啊！”有所暗指地说的田池霖，言毕，即面向何以然笑问道。

“是的，是的，是这样的道理，我毫无异议，完全接受。”何以然眉开颜展地笑答道。主人的眉开颜展也使客人们自然的和颜悦色起来。

可是，坐于一旁始终默默无语，冷眼旁观着的高原，先当然被江海岭不可思议的举动，同样震惊得愕然不已。而后，能理解到：总是深刻并理智对待事情的江海岭，出现今天这样奇异的惊人之举，自有合乎其情理之处——此情此景，全印合了元好问的诗：“纵情诗笔见高情，何物能浇块垒平？老阮不狂谁会得，出门一笑大江横。”何以见得？他自己多次说过，他“总喜欢把自己放在无可退路的地步，再逼自己一定要绝处逢生。”一个，那么有战斗精神的人生的强者，却落得万贯家产一无所有，深切的渴望已是深恶地泯灭，而且被公司的人在暗地里尽情耻笑的处境，如此，内心自会有一种，强者的失落又极不甘愿就此失落的自负感。那用什么来浇郁结于心里的愤恨与愁苦？茶水！他用的是茶杯里的茶水。那如何体现不这样猖狂就无人会识得他，内心在奋力挣扎与强烈疾呼的——我还是一个强者！我还是一个不比谁都低下的人？！他用的是，叫人50年到100年也忘不了的，一次震惊了四座的举动。只是，这一切的暗示，却借着“慎独”之说来表示的，而且，领导与何以然不都确实接受了。无论是真接受还是假接受，似乎是在认可他确有“吐峥嵘之高论，开浩荡之奇言。”这不证明，尽管做法上有问题，但目的，多少还是达到了的。如此他出门后也可一笑大江横了。他也真是个敢想、敢说、敢做、敢突破的人才，而且一点也不比自己差，高原对此倒是很认同，而且深有几分对江海岭的佩服，高原毫不妒忌他的心理也确是真实的。

“海岭，我给你重沏了一杯茶。”只见雨莲笑盈盈地，把刚又沏好的茶，放到江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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