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九篇 《永 平 巷》
作品:《冬日里的票根》这座小城,东西称“路”,南北叫“巷”。26年前,城东偏北与西林路十字交叉处有一条“永平巷”。我的校园生涯、教书记忆,在此终结,那个直面纯真、坦诚做事、深恐误人子弟的年代一去不复返了,而夹着尾巴做人、扪心自问做事的从企之路,就此开启。
从小学生到师范毕业当老师,平生第一次离开校园,仿佛破笼而出的小鸟,茫然无措:做一份文件,主送单位和抄送单位都弄不明白;送一份文件,市政府在哪里都摸不到路数。好在才24岁,有的是时间去求索一番。一晃,26年没了,早就知道市政府在哪里了,却不知道时间都去哪儿了。
紧临永平巷有一个叫做“货运四公司”的地方。有一杏黄色的“一”字形西厢小二楼,不起眼,而穿过“窑洞”般的大门洞,放眼可见一个小广场,顿觉豁然开朗。公司的大车小辆随处可停,几十人在这里做早操,当年叫“跳十六步”,现在称“广场舞”。此楼九零年公司拍卖购得,作为办公之用。北侧一溜儿平房租给法院当法庭,偶尔有火药味儿的“官司”,口诛笔伐,会突然打破这小巷大院里的宁静。当然,这绝对不如同志们跳“广场舞”热闹得很。
工会主席支起斗大的录音机,舞曲便泄洪般地喷涌而出,节奏和旋律叮当山响。公司几十号人倾城出动,随领舞“左三圈、右三圈”地跳将起来。每逢此时,必惹来旁边居民楼大爷大妈们探出一个个头来瞧“热闹”,本世纪则造出一个时髦的热词来:“吸引眼球”。
永平巷,并不平静。“卫生纸贱卖了!卫生纸便宜了!”,这叫卖声好像拉防空警报,声声犀利,掷地有声,不绝于耳,从小巷出发,瞬间响彻全市。“卫生纸贱卖”乃本市“一大怪”,叫卖者系一中年妇女,头戴洁净白帽,脚踏“倒骑驴”——满载卫生纸的三轮车。这刺耳的叫卖声穿街越巷,入耳入心,经久不衰,为全体市民所津津乐道,至今传为佳话。
最早敲碎永平巷夜之宁静的是“早市”。凌晨天蒙蒙亮,叫卖声便从这里“冉冉升起”。巷道两旁,七七八八的地摊一个挨着一个,蔬菜、瓜果、活鱼、鲜肉、日用品等一应俱全。直到上班时分、日上三竿才缓缓散去。九四女儿出生那年,这天早晨,公司司机塞给我几条鲶鱼:“拿回去做汤,给你媳妇喝了下奶!刚才开车不小心给人家鱼摊碾了,赔钱了。”
从学生到老师,算是角色转换,但校园环境没变,午餐,依旧带饭盒,热了吃。深入永平巷,公司职员则吃食堂、下饭店,从此开始了我的“餐饮革命”。
楼下砂锅馆,对外是饭店,对内是食堂。老板兼大厨姓刁,都叫他“老刁”。老刁留大分头,黑色中山装风纪扣系得严丝合缝,干部模样。乡下人,一家四口来城里谋生,挺不容易的。老伴和一双儿女姐弟两当服务员,印象老实憨厚,同事们如此评价。
羊肉串不如现在火。小巷路边支一个铁盒子,用自行车辐条做成的铁签子穿肉。花几毛钱站路边用牙撸着吃,室内烧烤几乎没有。
有一家叫做“月盛斋”的回民饭店,牛肉馅饼做得很地道。“北国春”饭店档次高,一般人吃不起。
当老师的时候,工会活动时学会了跳交谊舞,没想到,这成了我唯一接轨“社会”的看家本领。
巷口有一“百乐歌舞厅”,礼堂大小,舞池居中,四围靠凳,电子琴、架子鼓、灯光效果加上歌手伴唱,舞曲快慢相间,灯光扑朔迷离。
吃完中午饭,我们几个小年轻就去那里玩“国标”。舞厅里人山人海,大多萍水相逢,男伴主动伸手相邀,女伴一般不会拒绝,跳完一曲,男伴礼貌言谢,若不再邀也就形同陌路了。“小年轻”舞艺一般,只能自带舞伴。有一次舞伴不足,同事约巷子里理发店的“大红”姑娘出来。大红只好让妹妹“二红”看店,欣然前往。
有一个“舞林高手”(也有说“老舞皮子”的)和我面授机宜:跳舞的魅力在于,你在茫茫人海中设计你的每一个步伐,寻找每一份“夹缝里做人”的默契,纵横驰骋,忘情穿梭,成就你对人生最美的品味。听罢,无需回味,没齿不忘。
那天,在街头巷尾看见一个登倒骑驴拉货的中年男子,斜挎背包,踽踽而行。揉眼细观,竟然是百乐舞厅里令我羡慕不已、众人瞩目的国标高手。我不禁唏嘘不已——真是高手在民间啊!
或许,春天的永平巷最难平静。虽然冰消雪融,深冬里冻僵的小巷日渐苏醒而朗润起来。
永平巷,暗流涌动,曾经流淌着我浪漫的青春岁月。永平巷,偏安一隅,是我的“人生江湖”,自从1991年春天走进去的那一刻起,就再也走不出来了……
写于2017年3月12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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