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喂，请问您是哪位？”略微低沉的女声响起。

“你猜猜？”席莫同捏着鼻子嗲嗲问。

“不说话我挂了。”

“别，邹大小姐，这么不经逗。”席莫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，躺在沙发上笑道。

她是她的初中同学，现在在一家律师事务所工作，发展的很不错。

说来也怪，柴霁和她当年是沆瀣一气，邹雨可是老师心目中的乖乖女，稳居全年级前几的学霸，却也能和他们混到一块。

虽然画风不同，三人组在学校也是浪荡有名。

那时候柴霁和她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被教务处抓，都是邹雨帮忙写检讨。学霸就是不一样，写的检讨从不重样儿，看完后都让她有种要痛改前非重新做人的负罪感。

只不过，下次还照干不误。

她今晚虽没赢下云遇安，但走这一圈下来，也筹到不少钱，正乐得自在，给她打电话也是为了拟合同。自己人，才信得过。

夏天的雨来势汹汹，噼里啪啦往下掉，连室内都有些湿冷。

“这么多年不见，还是那么没心没肺，用到人了才打电话。”

挂掉电话，邹雨这句话还在脑海里徐徐不散，她抱着抱枕坐在沙发上发呆。

她承认，很多时候，自己都装作一副潇洒不在意的模样。

不是因为不在乎，而正是太过在乎，才会害怕失去。

从小到大，她珍视的人，都一步步离她远去，消失不见。慢慢的，就养成了看似随性的性格，没有谁能伤害到她，也没有谁值得留恋。

脑海中突然晃过很多人的面孔，从母亲开始，到一些友人，最后停留在……

云遇安带着浅笑，对她说一起回家。

她居然会想起他？明明是在回忆自己生命中重要的人，为什么会出现那个禽兽暴发户负心汉！自己一定是疯了！

她站在沙发上，赌气的把抱枕狠狠砸到地上。

“怎么了这是？”顾姨端着个小瓷碗，抱枕正落在她面前。

“姨！你怎么在这儿。”

席莫同龇着牙笑起来，赶紧盘腿坐下，装作乖生生的模样。

顾姨叹了口气，把抱枕拾起放在沙发上，把碗递给她。

清润的橘子味扑面而来，是醒酒汤。酸甜汤汁入胃，她觉得身上暖哄哄的，舒服许多。

顾姨坐在她旁边，把身上的披肩裹了裹，犹豫半天，开了口：“明天，去看看你爸爸吧。”

倾斜的瓷碗顿时停住，喝汤的声音也随之消失。

“你不知道，这么多年，你爸爸最放心不下的，其实是你。”

席莫同把瓷碗放在茶几上，曲着身子坐在那里，不动，只是静静听着。

顾姨把手放在她背上，轻轻拍着，温热柔软的掌心让她想起了母亲。没人教，似乎每个母亲生来就会这样抚摸自己的孩子，温存，安全。

“孩子，你爸爸或许不是个好丈夫，但他确实是个好爸爸。”顾姨叹了口气，缓声道，“他有愧于你母亲，但也真的爱你。”

淡黄色的汤汁在瓷碗里微晃，泛着点点光块。

见席莫同沉默，她继续道：“你知道为什么你父亲会娶我吗？”

“因为年轻漂亮，又是有钱人家的女儿。”一直没说话的她低声咕哝着。

顾姨听了她的话，笑了起来，橘黄色灯光在她脸上柔柔的，和善慈祥。

“你也见过那么多阿姨，不好奇为什么偏偏是我？”顾姨偏头看着她，问道。

席莫同把头靠在她肩上，手指勾着她的针织披肩，不出声。

“因为你喜欢我。”顾姨摸着她的头，面带微笑说着，“就因为这个，你爸爸才娶了我。”

“我们婚前做过财产证明，他那时就立了遗嘱，把耀星股份全部给你。这也是后来为什么，他硬要改你的高考志愿。”

“你脾气倔，和你爸一样。他又忙，也不擅表达。”

上初中时，他一星期可能就回来两三次，一见面就骂她不好好上学，她那时正直叛逆期，又对他误会颇多，怨恨极深。

父女两个一见面就是吵，不是他摔门而出，就是她离家出走。

泪水模糊眼眶，她看不清桌子上的摆设，混混沌沌的。

“他临死的时候，一直叫着你的名字，说想见你。”顾姨叹了口气，没有继续说。

蓦然间，泪如雨下。

那个曾经笨拙的照顾了她前半生，伴着她渐渐长大的固执又有大男子主义的男人，就这样以仓促而单薄的方式，永远离开了她。

而至死，她都还在恨他。

窗外大雨猛骤，倾盆而下，打在地上泛着白沫，洗刷一切。

她趴在顾姨肩膀上，淤积在心头的抑郁终于爆发，埋着头哭出声，肩胛骨颤动不已。

“生活中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迫不得已。趁还来得及，回头看看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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